神经质般连续码了好多字,明天开始要闭关三天,就把另外一个故事也一起发了吧。
一个很有缘的前辈和我共勉:碰到困难,工作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!与我而言,用工作以来的很多经历,来讲讲这句话的意义与价值。
五年前的初夏,下班后的一个电话把我招到了北仑救助站,脑子不好使、身患多种疾病时年八十四岁孤老 S 大爷被省内某救助站遣送回原籍地,见到他的时候,穿着安康医院的蓝色长袖病号服,腰间别着一卷粗草纸,问他还认识我吗?答认识,好。老爷子在小区是个传奇人物,为啥?省属国有企业的老职工,单身无子女,独进独出,退休后在菜场卖参须,抠门的要命,无人不识。常规动作,带回街道,和值班领导商量后,临时安置到了街道的敬老院,二楼单间,顺带让食堂准备了四菜一汤,吃的很香,简单嘱咐后掩门离开。
第二天还没到单位,领导喊去议事,在办公室见到了一夜没睡眼圈乌黑的敬老院的正副两个院长。老爷子一夜没睡,抗议把他紧闭在这破地方,他要去温州找女朋友(你没听错,真的是去找女!朋!友!),然后一不留神就离开敬老院了,出门就是上白公路,紧挨着沿海中线,当时疏港高速刚开工,集卡川流不息,他走到川流不息公路上,必死无疑的,劝不进听不进,两个院长只能轮流守着,不敢动半步。
和社保办的同志去做了一上午的工作,老爷子就六个字:“借点钱,我要走”,油盐不进,没辙了轮流守着吧,老爷子亢奋,精力旺盛啊,碎碎念吧啦吧啦,一天啥也没做,就伺候这个老祖宗,我感觉脑瓜要炸了,临下班,老爷子突然说想去小港找外甥,好像原来印象里还真有那么回事,好嘛,脑子一热,就真给了他两百块,送他上了公交车。
夜里十一点多,派出所来电话说,你们小区是不是有个大爷叫某某,在小港街上游荡,热心群众一问三不知,只说是某地人,好吧,指挥中心让派出所给接回来了,当时我想哭的心都有了,这算什么事情嘛???
敬老院是去不成的,我不想两个院长跳出来把我掐死,好在片警老哥也是热心人,跟所领导汇报后,派了两个协警看护,把老爷子安置到街上的小宾馆,等天亮了再说。
第二天送早饭去,两个协警生无可恋的表情告诉我,昨夜肯定有故事发生,我厚着脸皮落荒而逃,中饭都不敢送,直接让快餐店送去。第三天的中午,片警老哥扛不住下最后通牒了,我硬着头皮去做老爷子工作,希望他能暂时在敬老院安顿一下,不出意料又一次谈崩了。绝望之际,发现老爷子的两只脚有溃烂的迹象,心想送去医院说不定可以缓解目前的困境,跟领导一合计,自己开车带着老爷子出发开始漫漫求医之路。
求医问药过程有点长,很痛苦,我有比较严重的腰间盘突出,市区堵车是最煎熬的,宁波的几个大医院基本都去过,这里很感谢当时的几个主诊医师,给予目前看相对合理的建议,试着去康宁,因为高龄和综合疾病,婉拒了,托了我的社会工作老师,心想去民康试试,其实还是好人多,跟接诊的医师说明情况,都是公家兜底的工作,快速的给收治了,安顿在三楼的病区,一切貌似暂告段落。
回来以后,以临时监护人的身份,签署了各类文书,是不是会杀头我不知道,如果老爷子负债累累的话,估计我也可能被债主追杀的。因为有政府背书,老爷子的身份证、医保卡等证件都快速的办理出来,派上了大用场。这里要吐槽一下某国有金融机构,让我体验了证明的逆天和所谓的上门服务这种宣传的空洞。
老爷子送院治疗期间,也和福利院这样的机构作了沟通,为下一步做打算。期间定期去探望一下老爷子,给护工阿姨存几百块钱,让给买点喜欢吃的零食,老爷子气色日渐好转,问他本人,竟然也不反对住在民康,相比较而言,这可能对老爷子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。某次和主诊医师聊病情,她告诉我,老爷子属于高龄了,后事有啥打算?我答不上来。
两年后的一个小长假,外出购物驾车驶入望娘岗隧道,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,自报家门确认我的身份后,告诉我老爷子突发病危,正在抢救,愣了三秒,我只憋出一句话:不计代价尽一切力量抢救!不知道当时谁给我的勇气说这句话,是梁静茹吗?鬼知道。东西买不成了,直接去医院交接了手续,刷卡结了账,老爷子由专车送去了下邵,暂作冷藏。
上班后跟领导专门汇报后期的安排,领导特意提醒,老爷子既然在小港有亲戚,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,虽然是孤老,起码要让他本辈亲人见他最后一面,方便的话也理顺一下遗产债权方面的法务事务。中间也比较繁琐,找了老爷子的退休单位,虽然之前跟对方的工会主席也有过互动,基本都谈不到实质的问题,也通过政法线确认了一些本辈亲戚的信息,慢慢理出了一些老爷子血缘关系网的碎片化信息,特别懊悔之前没有直接找到这些人,单打独斗走了那么多弯路,真的很遗憾。
尽早入土为安提上了议程,那就要拜访每个有关联的人物。当时好像是新时代文明实践站活动最热闹的月份,白天琐碎事务很忙,小区又有工程要推进,只能晚上出门。下班扒拉了快餐,从单位到目的地要开 40 分钟,一个个去找,有些地方拆迁只剩下残墙断壁,黑灯瞎火,冷不丁窜出一只狗狂吠,找到当事人,表明身份说明原委,当场录制了视频备忘,再赶去下一家。连续好几个晚上,都是很晚到家,特别疲惫,昏昏沉沉的,朋友打电话说事,提醒我马上清明了,夜路少走走,我调侃有党徽护体,他笑我书呆子,也许吧。
运势有时候真有讲究,两天后,蹲在地上干完活,起身太快竟然眼一黑直接栽到石坎下,右脸耳部撞在突出的花岗石上,我短暂昏迷了大概有 10 秒,同行的人手忙脚乱的把我扶起来,大呼小叫的,说耳朵掉了,叫救护车,快救命,当时没感觉痛,右脸是麻木的,血到处都是,用一整盒纸巾捂着 ,山坳里手机竟然没信号,咬咬牙,单手扶着方向盘,自己开车去医院。到了二院,急诊医生说吃不落,让赶紧去人民医院,又急匆匆转院。两个医生捧着我的脑袋,缝了三十一针,耳朵撕裂伤我不忍痛,用了麻药,包的跟粽子粽子一样回到家,老婆说她要敲死我,抱着我的大哭了一场。过去好长时间了,后遗症明显,记性很差,阴雨天容易发麻,美容手段后,疤痕不明显了,总算还能出去见人接客,万幸。
两天后上班,一个星期后拆绷带,约相关单位和老爷子的本辈亲戚一起,给他入土为安,顺利入葬公墓。
目前还遗留的两个难题: 1 、老爷子竟然还有一笔遗产,在某国有金融机构,数额还不小,诉讼和公证面临的阻力非常大,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,一言难尽; 2 、基于第一条原因,当时我垫付的费用还有几万块钱无法结算,遥遥无期,对于拿死工资要养家糊口的生活压力来说,信仰好像不是特别有含金量。